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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州·死者夜谈 第一个故事永恒之城(2/2)

潘海天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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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们正在体察包括荒墟在内万物的宏大和细微。”

“可你们只是坐着不动,这怎么可能呢?”他皱起木乃伊一样层层堆叠的脸皮,不屑地说:“如我们的神通,以勾弋山的高广,也可容纳于一尘粒中,且尘粒不会受丝毫影响;以四大海水之宽渺,也可置于细微的心里,且心的大小并没有增减。你看,那边一位灰衣人正在仰着脖子,下那些黏稠的云雾,他不是在下云雾,而是在下整个宁州——看到那边胡子拖到地上的老者了吗,他正在下浩瀚洋。”我吓了一跳:“我不怀疑你们的神通,正因为此,我们才来求助。就请告诉我们,怎么样才能活下去?”可那时候他的眼珠已经转向了别处,只是竖起了一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指指向空地上一块白石头:“看…”那时候雨已经停了,风正从树叶下跳过,把水滴吹落。月光开始明亮起来,穿过林间照耀在空地上,但我什么也看不见。

苏苏还在专注地向空地上凝视着,而我脖子发僵,于是厌烦起来,又问:“我们在看什么?”不死的智者长叹了一声:“不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到一点上,你又怎么领会到答案呢?生命在于静止。只有完全静下来,才能受到天地的呼和节拍,你要把自己化身其中,与月星辰山川都融为一体,这时候,你就明白荒墟的真谛了。”苏苏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姑娘,她专注地盯着石头,好像看到点什么,但又不能确定。而我的脚发麻,眼皮酸痛,从脚跟底向上冒着凉气。

我忍不住又问:“前面的那些人,他们为什么一动不动?”那名智者仿佛在看自己的鼻尖,过了很久很久,一个空的声音才从蓬蓬的胡须下飘出来:“那是我们里面达到了最高境界的人,他们本就不用动弹,不用呼,不用吃喝,运动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,他们就是荒和墟本身。”苏苏也问:“那你为什么可以和我说话呢?是因为你的修为不够吗?”智者有点生气,说:“这里每月总有一人清醒,就是为了引导你们这些途的世人。你们运气好,一来就遇上我了。”苏苏拉了拉我的衣角,轻声地说:“我饿了。”我也觉得疲惫万分,肚中雷鸣般地吼叫“对不起,我们太累了,没法很快领会你们的境界,能给我们找点吃的吗?”

“吃的?”老者微笑起来,他轻轻地一挥手“这里的食物只有两种,一种是智慧之果,而另一种是生命之花。吃下智慧之果,你会具备大智慧眼,明了尘世间的一切;如果吃下生命之花,那你将加入我们不死者的行列。”不死者!变成九州上最高智慧的拥有者竟然如此简单。这惑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大不可抵抗。这不就是我们要寻找的答案吗?我这么想。

他一翻左手,上面是两朵灰蓝的花。竟然就是一路上不停落到我们肩膀上、胳膊上的花。我们看仔细了,看到花瓣下藏着极细小的果实。这就是智慧之果?

苏苏的脸如镜子一样照出我脸上的白来,但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,接过灰蓝的果子,将它一口入肚中,我赶忙也拿起另一只果子,入肚中。

又一声琴弦拨动的清音响彻林间。

时间好像停顿了,水从树梢滑落,仿佛在空中停留了许久才落到草地上。

“注意,不要靠得太近。”老者用一种揭秘密的快乐又自得的声音说“它们就在你的脚下。”世界突然间纤毫毕现。我看到了过去一直存在却从没被人看到的细节。

苏苏的脸我曾经无数次地凝视,对我而言悉无比,但此刻它在我面前从未有过的清晰,如此多的细节突然展现,让它如一张陌生的面具。

我看到了女孩脸上浮动着的淡白发如同沾染了秋华的蒿草地,她的眼睛里是装惊异的半透明瞳孔和锥形晶状体,她嘴角的皱纹因为惊讶和快乐轻轻地翕张。那张脸如此的生动,充了我们所没注意过的表情,谁说她是冰冷如万年寒冰的公主呢。我看了她好一会儿,才顺着她专注的目光向下望去。

我清晰地看到了沙人的城市。

他们就在我的脚下的大石头上,动作飞快,修建着非常渺小的建筑,那些带尖顶和漂亮院子的房子大约还没有一粒微尘大。它们被搭起、拆除,再被搭起,每一次都比前次更宽大更拔更漂亮。

他们的个头比最小的微尘还不如,他们的生命也如此短暂,甚至长不过滴答一声。但他们忙碌不休。农田和葡萄园一点点地向外扩张,细细的道路蔓延,沟渠纵横,房子和建筑则如同细小的棋盘,他们修筑起巨大的殿和花园,还有好像针尖一样的高塔,他们在水的残痕上修建大桥,他们骑乘在沙马上,和那些螨虫作战,勇敢地杀死它们。无数细小的刀光,汇集在黑的旗帜下,没错,那是他们的军队和卫兵。他们也有自己的责任和荣誉。

更多的其他沙人还在不停地修建,随后快速死去。但他们的后代正源源不断地从屋子里和城市里涌出,比原来更多。

有时候他们的扩张也会失败,每一滴水就是一场可怕的洪灾,百步之外一只松鼠的跳跃会引发可怕的地震,甚至月光的过分明亮都会引起旱灾,但他们毫不气馁,把这些都熬过去了。

只是在极微小的时间里,他们就建立起非常渺小但又宏伟无比的城市。那是一座我所见过的最大规模的城市,它在月光下升腾着细小的烟雾,容纳着上百万的沙人。它展现出来的富丽繁华,甚至一眼望不到头。

他们也不仅仅总是在工作,同时不忘记享受生命的乐趣。他们用各绚丽的霉菌地藓装饰院落,那些霉菌和地藓每一秒钟都在变换彩,比我们正常维度里的花园要鲜亮百倍。

他们也有集市,市场上覆盖最繁复的彩、最绚丽的商品,货物淌得如同一条彩斑斓的小河,有许多其他城市的商人来参加他们的集会,港口上帆船如云,那是些能飞翔在空中的大肚子货船,小得如同浮尘一样。它们借助月光的浮力升降,来去自由。

沙人们在月光下集会,他们围着闪闪的火星微光舞蹈,如果侧过耳朵认真地听,你甚至能听到快乐的曲调,闻到浓烈的花香和酒味,看到那些漂亮的女人们,以及在月光下难以克制的情。

我们越看越入,几乎要融入其中,化身为他们中的一员,可也许正是如此,我们的脸离得太近。沙人们全都动起来,他们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天空里的巨脸。

苏苏的那张脸是如此柔弱美丽,他们将它当成了神的现身。他们度过了最初的恐慌,开始充意按照苏苏的形象塑造形体,他们在那形体边围建高墙,搭建起庙宇,他们修建起庞大的殿向她致敬。

我被他们的热情所引,向前俯得更近,想好好看看他们塑造的神像与苏苏本人相比哪个更漂亮,但我那重的鼻息对沙人来说,却变了最可怕的风暴:它横扫城市而过,吹垮了发丝一样细的城墙,让殿倒塌,高塔崩溃。

在这场可怕的灾难中,沙人们死伤无数。我发现了自己的错误,飞快地向后退缩,藏起自己的脸。

沙人们看着劫后余生的城市,虽然伤心但是很快地将灾难抛在脑后。他们遗忘得很快。城市被不知疲倦地修复了,甚至比原来的更大更漂亮。

他们重新修建庙宇和殿,在苏苏的形象边树起了另一个凶狠可怕的形体,我从上面辨认出自己的模样。

我被他们当成了凶神——我对此不太意,但至少很快,我们又可以在月光下欣赏他们的歌声和永不停息的乐了。

我原以为这座城市会永远充生机,然而没有任何理由,就像是一棵大树的生命突然到了尽头,泉水干涸了,花园里的花和霉菌枯萎了,死去的沙人们不再得到补充,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少。任何神都无法拯救他们。

在我们都看出来这座城市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离开的时候,他们像是集体做了一个决定。在某一时刻,所有停泊在码头的那些货船同时离开了城市。有上万的小尘土,在月光里舞动。所有的沙人都离开了,他们再也没有回来。

石块上只剩下那座空的城市和无数致的小房子。我们轻轻地叹着气,心里头空落落的。就像不愿意失去心玩具的孩子,我们执拗地等待沙人们的归来,但仿佛只是过了一弹指的工夫。首先是那些比较低矮的房子,大概不是由很好的材料建造的,开始像沙一样垮塌。而建造更致的一些房屋,则在多一倍的时间内相继倒塌。

城市的排水系统也堵了,汇集在一起的水急剧上涨,将泥土冲走,使宽大的马路和人行道变成沟壑。至少有30到40条河冲入城市里,成群的螨虫在曾经最繁华的歌楼和殿里出没。

最宏伟的殿消失在一场大火中,那是偶尔落脚的萤火虫,它脚上微小的火花点燃了彩斑斓的花园。

大桥坚持了比较长的时间,然后是水坝,它们在干枯的水痕迹上支撑了很久,但我轻微挪动脚步的震动,让它也化为灰烬。

仓库和地窖持续更久,但也在半炷香里坍塌,重又变为细微的灰尘。

我们还是不死心,默默地等待着。看,那个小黑点,是他们回来了吗?

不,只是一只蚂蚁匆忙地爬过。这只路的昆虫如同可怕的怪兽,它一步就能跨过十几个街坊,拖在身后的草籽如同山崩一样毁坏了所有经过的地方。

也许还有其他的沙人可以重新回来,把这座记载着他们无数代梦想和荣耀的城市修复好,就像他们从我们呼出的风暴中,重新拯救出城市一样。

但那时候,我的鼻子突然发,这种刺好像一枚针,难以控制,一点点地深入鼻腔,风暴在我的肺里集合,最后终于冲出嗓子,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嚏,整座城市飞上了天空。

空地一声响。

一切都消失了。没有了。

石头在月光下一片苍白。

苏苏和我如梦初醒。我以为过去了数千年,却发现第三声音符刚刚离开树下人的指尖,曲曲折折地斜向上方升去。

月光下那老者面如朽木,他毫无表情地又翻开了右手的手心,依旧是两朵花,只是那花是淡红的。

苏苏拈起那朵花来,转过脸对我粲然一笑:“蒙将军,你要随我一起来吗?”老佣兵停下他的故事,愣愣地看着大家。

“我常常在想,”他安静地叹着气说“女人的勇气啊…苏苏吃下了整朵花,变成了者空山的石头,而我应该在她面前化成了一道轻烟…消失无踪。”

“我知道外面的世界里,还有着许多鲜活、热烈的事业要完成,有许多美貌年轻、有着柔软肢的女人在等待,有许多醇厚芳香、撕裂嗓子的烈酒在酿造,而对变成石头的苏苏来说,我在经历这些的时候,她甚至心跳都来不及跳动半下。

我逃回了外部世界,重新过上了滚烫的子。我为了自己的生命搏杀,体会着每一天带给我的新奇,每一件事都率而为。我挥金如土,今天挣到的钱财,可以在第二天就挥霍完;高官厚禄对我而言也只是过眼云烟;红粉美人只是当前的甜点。我知道自己的归宿,是回到者空山边去做一块干瘪的石头。

转眼已经过了五十年,我的身上增添了上百条伤疤,不论是在澜州还是宛州,我为自己赢得了许多名声,虽然两手空空,一无所有。我对自己说,差不多了,再玩下去,我要把骨头扔在江湖上了。

于是我回去寻找通往者空山的路,一年又是一年。如今我老得快要死了,但再也没找到回去的路。

“我真傻啊,”他自怨自艾地诉说“是什么让我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能与永恒二次相遇?

“要是我把那朵花吃下…”他嘿嘿地笑了起来,突然用手划了个大圆“嗤,所有这一切都会化成幻影,像是被急牵拉着倏地消失在时间长河的另一头,但我却能去找回那个女孩。我们每隔一千年能够肌肤相亲,每隔一万年能够共享泉…我能永远活下去…”他的话音越来越低,火堆边的人都听不见他后面喃喃的抱怨。风吹起来了。他们仿佛听到了周围传来轻轻的快乐曲调,闻到了浓烈的花香和酒味,他们看到了那些漂亮的女人们,以及那些在月光下难以克制的情。它们,真的存在过吗?

“该来的总不会被遗漏,下一个该轮到我了吧。”那名河络抚摸着他的铜盒子开了口。他的声音喑哑低沉,仿佛一张多皱褶的羊皮纸。他突然间如此渴望叙述,把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
“我已经两百岁了,在河洛中,算是年纪大的。在很久很久以前,我有个名字叫‘铁砧亢南’,不过我更喜最近50年来,他们叫我的‘冷灰亢南’这个名字。”火边的人都点了点头。河络族中只有最优秀的工匠,才会以锻造工具当绰号。这名老河络原先定然是位巧匠。

老河络沉着说:“…你们都知道,在我们河络的一生中,都有一次长长的游历。方向和时间的长短完全由自己决定。许多人在路上经历了美妙得不可思议的故事,许多人则遇到了他们所不能想象的可怖悲剧,许多人就倒在这漫长的旅途中,还有许多人重新发现了自己,许多人永远失了道路。多有庸庸碌碌者在途中苏醒为集大成者,也有天生灵者在途中消磨殆尽而一生无成——不论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命运好坏,总归是这一段磨砺成就了我们河络族。”亢南张开只有四手指的左手,在火光下缓缓转动,他凝视着自己残缺的指,说:“从一出生始,我们河络的左手小指就献给了我们的铸造之神。创造是我们的天。一块混沌、契合我们天的料材摆在我们面前,不用它做出什么东西,我们就誓不罢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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