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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書 卷八十四(1/2)

魏收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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僭晉司馬叡賨李雄僭晉司馬叡,字景文,晉將牛金子也。初晉宣帝生大將軍、琅武王伷,伷生冗從僕、琅恭王覲。覲妃譙國夏侯氏,字銅環,與金姦通,遂生叡,因冒姓司馬,仍為覲子。由是自言河內温人。初為王世子,又襲爵,拜散騎常侍,頻遷聲、越騎校尉,左、右軍將軍。從晉惠帝幸臨漳,其叔繇為成都王潁所殺,叡懼禍,遂走至洛,其母俱歸陳國。

東海王越收兵下邳,假叡輔國將軍。越謀惠帝於長安,復假叡平東將軍、監徐州諸軍事,使鎮下邳。尋加安東將軍、都督揚州諸軍事、假節,當鎮壽陽,且留下邳。及越西惠帝,留叡鎮後,平東府事。當遷鎮江東,屬陳作亂,叡以兵少因留下邳。永嘉元年死,秋,叡始到建業。五年,進鎮東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,又以會稽户二萬增封,加督揚、江、湘、、廣五州諸軍事。六月,王彌、劉曜寇洛陽,懷帝幸平陽,晉司空荀蕃、司隸校尉荀組推叡為盟主。於是輒改易郡縣,假置名號。江州刺史華軼、北中郎將裴憲並不從之。憲自稱鎮東將軍、都督江北五郡軍事,與軼連和。叡遣左將軍王敦、將軍甘卓、周訪等擊軼,斬之。憲奔於石勒。六年,叡檄四方,稱與穆帝俱討劉淵,大會平陽。

建興元年,晉愍帝以叡為侍中、左丞相、大都督、陝東諸軍事,持節、王如故。叡改建業為建康。七月,叡以晉室將滅,潛有他志,乃自大赦,為大都督、都督中外諸軍事,又為丞相。叡號令不行,政刑,殺督運令史淳于伯,行刑者以刀拭柱,血上柱二丈三尺,僅頭下四尺五寸,其直如弦。時人怨之。

平文帝初,叡自稱晉王,改元建武,立宗廟、社稷,置百官,立子紹為太子。叡以晉王而祀南郊。其年,叡僭即大位,改為大興元年。其朝廷之儀,都邑之制,皆準模王者,擬議中國。遂都於丹陽,因孫權之舊所,即禹貢揚州之地,去洛二千七百里。地多山水,陽為攸居,厥土惟塗泥,厥田惟下下,所謂“島夷卉服”者也。《周禮》,職方氏掌天下之地,辨其邦國都鄙,四夷、八蠻、七閩、九貉、五戎、六狄之人民與其財用、九穀、六畜之數要,周知其利害。東南曰揚州,其山鎮曰會稽,其藪澤曰具區,其川三江,其浸五湖,其利金錫竹箭,其民二男五女,其畜宜鳥獸,其谷宜稻。秋時為吳越之地。吳越僭號稱王,僻遠一隅,不聞華士。楚申公巫臣竊以奔,教其軍陣,然後乃知戰伐。由是晚與中國通。俗氣輕急,不識禮教,盛飾子女以招遊客,此其土風也。戰國時則並於楚。故地遠恃險,世亂則先叛,世治則後服。秦末,項羽起江南,故衡山王吳芮從百越之兵,越王無諸身率閩中之眾以從,滅秦。漢初,封芮為長沙王,無諸為閩越王,又封吳王濞於朱方。逆亂相尋,亟見夷滅。漢末大亂,孫權遂與劉備分據吳蜀。權阻長江,殆天地所以限內外也。叡因擾亂,跨而有之。中原冠帶呼江東之人,皆為貉子,若狐貉類雲。巴、蜀、蠻、獠、溪、俚、楚、越,鳥聲禽呼,言語不同,猴蛇魚鱉,嗜慾皆異。江山遼闊將數千裏,叡羈縻而已,未能制服其民。有水田,少陸種,以罟網為業。機巧趨利,恩義寡薄。家無藏蓄,常守飢寒,地既暑濕,多有腫之病,障氣毒霧,工、沙蝨、蛇虺之害,無所不有。叡割有揚、荊、梁三州之土,因其故地,分置十數州及諸郡縣,郡縣户口至有不滿百者。

遣使韓暢浮海來請通和。平文皇帝以其僭立江表,拒不納之。

是時叡大將軍王敦宗族擅勢,權重於叡,迭為上下,了無君臣之分。叡侍中劉隗言於叡曰:“王氏強大,宜漸抑損。”敦聞而惡之。惠帝時,叡改年曰永昌。昌敦先鎮武昌,乃表於叡曰:“劉隗前在門下,遂秉權寵。今輒進軍,指討孽,宜速斬隗首,以謝遠近。朝梟隗首,諸軍夕退。昔太甲不能遵明湯典,顛覆厥度,幸納伊尹之訓,殷道復昌,頗智故有先失後得者矣。”敦又移告州郡,以沈充為大都督,護東吳諸軍。叡乃下書曰:“王孰恃寵,敢肆狂逆,方朕於太甲,見囚於桐宮。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也!今當親帥六軍,以誅大逆。”叡光祿勳王含率其子瑜以輕舟棄叡,歸於武昌。叡以其司空王導為前鋒大都督,尚書陸曄為軍司;以廣州刺史陶侃為江州,梁州刺史甘卓為荊州,使其率眾掎躡敦後;以太子右率周莚率中軍三千人討沈充。敦至洌州,表尚書令刁協黨附,宜加誅戮。叡遣右將軍周札戍於石頭,札潛與敦書,許軍至為應。敦使司馬楊朗等入於石頭,札見敦。朗等既據石頭,叡徵西將軍戴淵、鎮北將軍劉隗率眾攻之,戴淵親率士,鼓眾陵城。俄而鼓止息,朗等乘之,叡軍敗績。隗、協入見叡,叡遣其避禍,二人泣而出。隗還淮陰,後奔石勒。協奔江乘,為敦追兵所害。叡師敗。

敦自為丞相,武昌郡公,邑萬户,朝事大小皆關諮之。敦收戴淵及叡尚書左僕周顗,並斬於石頭,皆叡朝之望也。於是改易百官及諸州鎮,其餘轉徙黜免者過百數,或朝行暮改,或百半年。敦所寵沈充、錢鳳等所言必用,所譖必死。敦將還武昌,其長史謝鯤曰:“公不朝,懼天下私議。”敦曰:“君能保無變乎?”對曰:“鯤近入覲,主上側席待公,遲得相見,宮省穆然,必然不虞之慮。公若入朝,鯤請侍從。”敦曰:“正復殺君等數百,何損朝廷!”遂不朝而去。敦召安南將軍甘卓,轉譙王承為軍司,並不從。敦遣從母弟南蠻校尉魏乂率江夏太守李恆攻承於臨湘,旬城陷,執承送於武昌。敦從弟王廙使賊之,害於車中。先是,王敦表疏,言旨不遜,叡以示承曰:“敦言如此,豈有厭哉?”對曰:“陛下不早裁之,難將作矣。”敦惡之。襄陽太守周慮襲殺甘卓。

叡畏迫於敦,居常憂戚,發病而死。子紹僭立,改年太寧。

王敦將纂,諷紹徵己。乃為書曰:“孤子紹頓首。天下事大,紹以眇身,弗克負荷,哀憂孔疚,如臨於谷,實賴冢宰,以濟艱難。公邁德樹勳,遐邇歸懷,任社稷之託,居總己之統,然道里長遠,江川阻深,動有介石之機,而回旋之間,固以有所喪矣。謂公宜入輔朝政,得旦夕詶諮,朝士亦僉以為然。以公高亮忠肅,至心憂國,苟其宜然,便當以至公處之,期於靜國寧民,要之括囊無咎。伏想暗同此志,願便速克近期,以副堯企之懷。”紹恭憚於敦若此。復使兼太常應詹拜敦承相、武昌郡公,奏事不名,入朝不趨,劍履上殿。敦於是屯於蕪湖。敦乃轉王導為司徒,自領揚州刺史,以兄含子應為武衞將軍,以自副貳。敦無子,養應為後。敦疾逾年,故召含還,屬以後事。是時敦令紹宿衞之兵三番休二。紹密襲敦,微行察敦營壘。及敦疾,紹屢遣大臣訊問起居,遷含驃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。

敦疾甚,紹召其司徒王導、中書監庚亮、丹陽尹温嶠、尚書卞壺密謀討之。導、嶠及右將軍卞敦共據石頭,光祿勳應詹都督朱雀桁南諸軍事,尚書令郗鑑都督從駕諸軍事,紹出次於中堂。敦聞兵起,怒,自將,困不能坐。召其黨錢鳳、鄧嶽、周撫等率眾三萬指造建業。含謂敦曰:“北事吾便當行。”於是以含為元帥。鳳等問敦曰:“事克之,天子云何?”敦曰:“尚未南郊,何為天子!便盡卿兵勢,唯保護東海王及裴妃而已。”初,紹謂敦已死,故敢發兵。及下詔數,敦猶能與王導書,後自手筆曰:“太真別來幾,作如此事!”太真,温嶠字也,紹朝見之,鹹共駭懼。含等兵至,温嶠輒燒朱雀桁以挫其鋒。紹使中軍司馬曹渾、左衞參軍陳嵩、段匹磾弟禿率壯士千人逆含等,戰於江寧,斬其前鋒將何康,殺數百人。敦聞康死,軍不獲濟,怒曰:“我兄老婢耳!門户衰微,羣從中才兼文武者皆早死,今年事去矣。”語參軍呂寶曰:“我當力行。”因作勢而起,睏乏,乃復卧。使術士郭璞筮之,卦成,對曰:“不能佳。”敦既疑璞勸亮、嶠等舉事,又聞卦惡,於是殺璞。

敦疾轉困,語其舅羊鑑及子應曰:“我亡後,應便即位,先立朝廷百官,然後營葬。”初敦敗叡之後,夢白犬自天而下,噬之。及疾甚,見刁協、甘卓為崇,遂死。王應秘不發喪,裹屍以席,埋於齋中,與其將諸葛瑤等縱酒逸。沈充將萬餘人來會含等。充臨行,顧謂其曰:“男兒不建豹尾,不能歸也。”紹平西將軍祖約率眾至於淮南,逐敦所置淮南太守任台。紹將劉遐、蘇峻濟自滿洲,含相率渡兵,應詹逆擊,大破之。周撫斬錢鳳,沈充將吳儒斬充。紹遣御史劉彝發敦瘞,斬屍,梟首朱雀桁。

紹死,子衍僭立,號年曰咸和。

衍歷陽太守蘇峻不順於衍,衍護軍庾亮曰:“蘇峻豺狼,終為禍亂,晁錯所謂削之亦反,不削亦反,削之反速而禍小,不削反遲而禍大。”乃以大司農徵之,令峻弟逸領峻部曲。徵書至,峻怒曰:“庚亮專擅,誘殺我也。”陵令匡術、樂安人任讓併為峻謀主,勸峻誅亮。乃使使推崇祖約,共討亮,約大喜。於是約命兄逖子沛國內使渙、女婿淮南太守許柳將兵會峻。峻使其黨韓光,光名犯恭宗廟諱,入姑,殺於湖令陶馥,殘掠而還。衍假庾亮節為征討都督,使其右衞將軍趙胤、右將軍司馬率眾次於慈湖。韓光晨襲,殺之。衍以其驍騎將軍鍾雅為前鋒監軍,假節,率舟軍拒峻。宣城內史桓彝統吏士次於蕪湖,韓光敗之,大掠宣城諸縣而還。江州刺史温嶠使督護王愆期、西陽太守鄧岱、鄱陽太守紀睦等以舟軍赴於建業。衍期,岱次直瀆,峻督眾二萬濟自橫江,登牛渚山。愆期等邀擊不制。峻至於蔣山,衍假領軍卞壺節,率諸將陳兵。衍之將怯兵弱,為峻所敗,卞壺及其二子、丹陽尹羊曼、黃門侍郎周導、廬江太守陶瞻、散騎侍郎任台等皆死,死者三千餘人。庾亮兵敗,與三弟奔於柴桑。峻遂焚衍宮,君賊突掠,百僚奔散,唯有米數石而已,無以自供。峻衍大赦,庾亮兄弟不在赦限。峻以祖約為太尉、尚書令,加侍中,自為驃騎將軍、領軍將軍、錄尚書事。於是建業荒毀,奔投吳會者十八九。

温嶠聞之,移告徵鎮州郡。庾亮至盆口,嶠分兵配給。又招衍荊州刺史陶侃共討峻。侃不從,曰:“吾疆場外將,本非顧命大臣,今之事,所不敢當。”時侃子為峻所害,峻復喻侃曰:“蘇峻遂得志,四海雖廣,公寧有容足地乎?賢子越騎酷沒,天下為公痛心,況慈父之情哉!”侃乃許之。

蘇峻屯于于湖。衍母庾氏憂怖而死。蘇峻聞兵起,自姑孰還建業,屯於石頭。使其黨張瑾、管商率眾拒諸軍,遷衍於石頭”衍哀泣升車,宮人盡哭,隨從衍者,莫不涕。峻以倉屋為宮,使鄉人許方為司馬,督將兵守衞。陶侃、庚亮、温嶠率舟軍二萬至於石頭,俄引還,次於蔡洲沙門浦。庾亮守白石壘,詰朝,峻將萬餘人攻之。亮等逆擊,峻退。吳國內史庾冰率三吳之眾驟戰,不勝。瑾、商等破庾冰前軍於無錫,焚掠肆意。韓光攻宣城內史桓彝,彝率吏民力戰不勝,為光所殺。祖約為潁川人陳光率其屬攻之,約乃奔於歷陽。長樂人賈寧勸峻殺王導,盡誅諸大臣,峻不從,乃改計叛峻。王導使袁耽潛誘納之,謀奉衍出奔温嶠。

嶠食盡,貸於陶侃。侃怒曰:“使君前雲不憂無士眾及糧食也,唯得老民為主耳。今比戰皆北,良將安在?今若無食,民便西歸。”先是嶠慮侃不赴,故以甘言招侃。嶠乃卑辭謝之,且曰:“今者,騎虎之勢可得下乎?賊垂滅,願公留思。”侃怒少止。其將李陽説曰:“今事若不捷,雖有粟,焉得而食之。公宜割見儲,以卒大事。”乃以米五萬石供軍。

祖渙襲湓口,以沮温嶠之兵。渙過皖,攻譙國內史桓雲,不克,乃還。蘇峻並兵攻大業,大業水竭,皆飲糞汁。諸將謀救之,慮不能當,且水陸攻峻。陶侃以舟師攻石頭,温嶠、庾亮陳於白石。峻子碩以數十騎出戰,峻見碩騎,乃舍其眾,自以四馬北下突陳,陳堅乃還。軍士彭世、李千投之以矛,峻墜馬,遂梟首,臠割之,焚其骸骨。任讓及諸賊帥復立峻弟逸,救峻屍弗獲,乃發衍父母冢,剖棺焚屍。匡術率其徒據苑城以降,韓光、蘇碩等率眾攻苑,苑中飢,谷石四萬。諸將攻石頭。蘇碩及章武王世子休率勁賊孔盧、張偏等數十人擊李陽於且浦,退走,碩等追之,庾冰司馬滕含以鋭卒自後擊之,碩、逸等震潰,奔於曲阿。含入抱衍,始得出奔温嶠之舟。

是時,兵破之後,宮室灰燼,議遷移,王導不從乃止。衍改年鹹康。

建國中,衍死。中書監庾冰廢衍子千齡,立其弟嶽,改年曰建元。初嶽之立,當改元,庾冰立號,而晉初已有,改作,又如之,乃為建元。頃之,或告冰曰:“子作年號,乃不視讖也。讖雲:‘建元之末丘山崩。’丘山,嶽也。”冰瞿然,久而嘆曰:“如有吉凶,豈改易所能救乎?”遂不復改。

嶽死,庾冰立司馬昱。驃騎將軍何充立嶽子聃,號年曰永和。聃安西將軍桓温率所統七千餘人伐蜀,拜表輒行。聃威力微弱,不能控制也。及石虎死,聃徵北將軍褚裒以舟軍至下邳,西中郎將陳逵進據淮南。石遵聞裒至下邳,使其司空李農領萬餘騎逆圍督護王龕於薛,執龕送於鄴,又殺李邁。龕,裒之驍將,三軍喪氣,乃引還。陳逵聞之,震懼,焚淮南而走。

桓温表廢聃揚州刺史殷浩,聃憚温,乃除其名。温遂率所統諸軍步騎四萬自郢越關中至灞上。苻健與五十佘人守長安小城,是歲大儉温軍。人懸磬,健深溝,堅壁清野,待温温軍,食盡乃退。苻健遣子萇頻擊敗之。初,温次灞上,其部將振武將軍、順陽太守薛珍勸温徑進城,温弗從,珍以偏師獨濟,頗有所獲。温退,珍乃還,放言於眾,且矜其鋭而咎温之持重。温慚忿,殺之。聃又改年曰昇平。

聃死,無子,立衍子丕,號年隆和。時謠曰:“昇平不滿鬥,隆和那得久。”改為興寧,又謠曰:“雖復改興寧,亦自無聊生。”丕死,弟弈立,號年曰太和。

桓温率眾北討慕容暐,至金鄉,鑿鉅野三百餘里以通舟軍,自清水入河。慕容垂逆擊破之,獲其資仗。温之北引也,先命西中郎將袁真及趙悦開石門,而袁真等停於梁宋,石門不通,糧竭。温自枋頭回軍,垂以步騎數萬追及襄邑,大敗温軍。

温遂歸罪袁真,除名削爵,收節傳。真子雙之等殺梁國內史朱憲,真據壽陽以叛,真諸子兄弟阻兵自守,招誘陸城戍將陳郡太守朱輔數千人。遣參軍爨亮通慕容暐,又遣使西降苻堅。真病死,輔立其嫡子瑾為使持節、建威將軍、豫州刺史。瑾弟四五人皆領兵。暐令陳文報爨亮,且以觀變。桓温遣督護竺瑤以軍沂淮伐瑾,瑤次於肥口,屢戰。慕容暐假瑾徵南將軍、揚州刺史、宣城公,瑾弟泓等皆郡守、四品將軍,朱輔亦如之。温乃伐瑾,瑾等拒戰,於是築長圍守之,城中震潰,遂平瑾。

初温任兼將相,其不臣之心,形於音氣,曾卧對親僚,撫枕而起曰:“為爾寂寂將為文、景所笑。”眾莫敢對。後悉眾北討,冀成陵奪之勢。及枋頭奔敗,知民望之去己,既平瑾,問中書郎郗超曰:“足以雪枋頭之恥乎?”超曰:“此未厭有識之情也。公六十之年,敗於大舉,不建不世之勳,不足以鎮愜民望。”因説温以廢立之事。温既宿有此謀,深納超言。温自廣陵將旋鎮姑孰。至於白石,乃言其主弈少同閹人之疾,初在東海、琅國,親近嬖人相龍、朱靈寶等並侍卧內,而美人田氏、孟氏遂生三男。眾致疑惑,然莫能審其虛實。至是,將建儲立王,温因之以定廢立之計。遂率百僚並還朝堂。温率眾入,屯兵宮門,進坐殿庭,使督護竺瑤、散騎侍郎劉亨取奕璽綬。奕著白袷單衣,步下西堂,登犢車。君臣拜辭,皆殞涕。侍御史將百餘人,送出神虎門,入東海第。於是司馬昱而立之。

昱,叡子也。昱東向涕,拜受璽綬。昱既僭立,改年曰鹹安,以温依諸葛亮故事,甲仗入殿,進丞相,其大司馬等皆如故,留鎮建業。以奕為海西縣公。

温常有大志,昱心不自安,謂中書郎郗超曰:“命之修短,本所不計,故當無復近?”超父愔為會稽太守,超假還東,昱謂之曰:“致意尊公,家國之事,遂至於此。由吾不能以道匡衞,思患豫防,愧嘆之深,言何能喻!”又誦庾闡詩云:“志士痛朝危,忠臣哀主辱。”因泣下。昱疾,與温書曰:“吾遂委篤,足下便入,冀得相見,不謂疾患,遂至於此。今者惙然,勢不復久,且雖有詔,豈復相及。慨恨兼深,如何可言!天下艱難,而昌明幼衝眇然,非阿衡輔導之訓,當何以寧濟也?國事家計,一託於公。”昱死,子昌明僭立。徐州小吏盧悚與其妖眾男女二百,向晨攻廣莫門,詐言海西公還,由萬、雲龍門入殿,略取三廂及武庫甲仗。時門下軍校並假兼,在直吏士駭愕不知所為。遊擊將軍安之先入雲龍門討悚,中領軍桓秘、將軍殷康止車門入,會兵攻之,斬五十六級,捕獲餘黨,死者數百人。前殿中監許龍與悚皆遣人至吳,詐奕,奕不從。

昌明改年曰寧康,徵温入朝,又詔温無拜。尚書謝安等於新亭見温,皆敬。温拜昱墓,得病還姑孰。温自歸寢疾,諷求備物九錫。謝安已令吏部郎袁彥伯撰策文,文成,字輒勾點,令更治改。既屢引,乃謀於尚書僕王彪之,彪之雲:“聞彼病增,亦當不復支久,自可小遲迴其事。”安從之。温死。

苻堅遣苻雅率將王統、朱彤、楊安、姚萇步騎五萬向駱谷,伐昌明秦州刺史楊纂。纂請救於梁州刺史楊亮。亮遣參軍卜靖赴之,敗走。朱彤至梁州,亮望風奔散,於是堅遂有梁益二州。昌明上下莫不憂怖。建國三十九年,昌明改年曰太元元年。太祖七年,苻堅大舉討昌明,令其國曰:“東南平定指,當以司馬昌明為尚書僕,可速為起第。”堅前後擒張天錫等皆豫築甲宅,至而居之。堅至淮南,大敗奔退。

是時,昌明年長,嗜酒好內,而昌明弟會稽王道子任居宰相,昏[qbdm]尤甚,狎暱謅。於時尼娼構扇內外,風俗頹薄,人無廉恥。左僕王珣兒婚,門客車數百乘,會聞王雅為太子少傅,回以詣雅者半焉。雅素有寵,人情去就若此。皇始元年,昌明死,子德宗僭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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