詭媚夫人的戲班 第九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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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想不到…

是啊！東門樾怎麼也想不到，湛夜來會因自己而遭太子妃這樣的毒手。

而他更想不到的是，湛夜來的身手竟如此了得！

他到底瞭解她多少？

當東門樾第一回如此問自己時，才發現，他其實從未真正瞭解過她——因為他從不讓自己有去了解她的機會。

當他一人行經那片死亡沙中救起她的那刻，他未曾想過有一天，她會成為自己的妾，也未曾想過有一天，她會離他而去，更未曾想過有一天，她竟會因他而傷。

一切，全起因於那片沙漠，那片和他心底最深處一樣荒蕪的沙漠…

其實東門樾早清楚，清楚自己的存在對這世上來説，是多麼的可笑與多餘，更清楚那片現在早已不存在的綠洲，又是多麼的虛幻。

樓然族，曾經那般強大，月牙綠洲，曾是那樣美麗，可如今，卻湮滅在一片無垠的黃沙之中，彷佛從來不曾存在過…

但存不存在又如何？

他本來就不屬於那片沙漠，更不屬於任何地方。

假意忘卻那曾經遭奪之辱的恨羞與失敗，不容他人置喙，以“我樓然族族長接班人”稱呼他，卻再不與子同房的樓然族族長；一個遭難離開綠洲後才知曉外面世界有多廣闊，歸來後不曾抱過他一回，隻望着遠方，並且最後在獨自逃離卻困死在沙中的孃親。

一羣內鬥內行、外鬥外行，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，卻終以遭他打壓的受害者面目出現的兄弟們；一個自小與他情同親姐弟，這世間唯一關懷過他，但最終卻在為她平生唯一愛過的男子懷上子嗣之時，遭那個實為自己二弟的男子親手毒殺，一屍兩命的正雲姐；一羣可有可無、假意承歡，且早於他其餘兄弟有染的姬妾，以及目光短淺，天天為小利小益爭吵不休的族人…

不過氣，早不過氣了，直到湛夜來的出現。

遇到她，完完全全是個意外，一個美麗的意外。

因此，當她的孃前來説親時，他毫不猶豫便答應了，畢竟對一名身為樓然族接班人的勇夫而言，姬妾的多寡也代表着一定的能力，就算是一個雙目失明的女子。

但不知為何，由第一回走入她那間小小的篷帳之中時，他就受到一股從未受過的清澈與安定。

或許是因為知道她看不到他的表情，所以這般清澈與安定，讓他能暫時忘卻一切煩憂，享受着那股不該屬於他能擁有的自在。

他聽着她撫琴，教着她下棋；他望着她天真開懷地講述外面那個他完全不明瞭，而她其實也本見不到的世界，然後受着她每回在他身下之時，那柔身軀最天真最澀羞的輕輕顫動…

但最終，她依然如同他所料一般，無聲無息的離去了。

她的離去，引起了諸多揣測，有人説，她是遭他暴而亡，並悄悄被沉入那致命沙之中，屍骨無存；更有人説，她是愛上了他那文采高絕、風度翩翩的二弟，但又無法逃離他的魔掌，最終只能絕望地跳入了那致命的沙之中，所以他的二弟才會在她離去後，寫了那樣一篇旨意曖昧難明，卻又情深繾綣的悼文；有人説…

對於這些，東門樾從沒有開口説些什麼抑或解釋些什麼，甚至他從不讓自己有機會去思考湛夜來離開的真正原因。

因為他早明白，在這世上，他，本不屬於任何地方，而這世上，也不存在真正屬於他的人、事、物…

但他知道，有一天，他一定會徹底離開這片讓他窒息的沙漠，甚至這無趣至極的人世間！

孃親自絕，湛夜來消失，雲姐離世，當這世間再無任何一個需要依靠他才能活下去的人後，他知道自己，終於可以離去了。

可雲姐在臨死前，卻握緊他的手，含着淚這麼對他説——“答應我…絕不許由你自己…來結束你自己…”沒有人明白，這個承諾是如何的沉重，沉重到他幾乎無法負荷，但他依然答應了。

詐死離開那片沙漠後，改名換姓的東門樾從過政，上過戰場，甚至成為過一名專做偽品的不良商，但在他人努力一輩子都無法輕易得到的名利權勢、酒財氣滾過一圈後，他又一次的消失。

之所以消失，只因為一切都太容易到手，而且得到一切後的他，空虛更甚以往。

好膩，真的好膩。

東門樾寧可自己從未出生，如此，就不會在跡天涯之後，依然找不到歸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