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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臭又悶的小囚室,陰暗、溼,地鋪上的稻草,發著溼漉漉的黴味,六個女人一個挨著一個,擠在稻草上,有躺著的,有坐著的。柳明是其中的一個。
她靠坐在身後的磚牆上,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約有兩米之遙的鐵窗外,糊糊的。她好像做著一個長長的噩夢,又似乎清醒地看到了這間方圓不足六米的小囚室,看見了她身邊的另外五個女人--有兩個中年婦女,像農家主婦;另三個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、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婦女,有村婦救會的,也有兩個是區婦女幹部。其中的劉淑珍她認識:是三區婦救會主任,她們一起開過會。怎麼回事?她們也被敵人、被她痛恨的
本鬼子、漢
捕來了!她心裡空空蕩蕩,卻又像堵
著大堆棉團,壓擠得難以出氣,堵得疼痛。她的身旁有嘆氣的,有呻
的,也有小聲唱著歌曲的。她不理會這些,只有兩個影子
替地在她眼前閃動--一個是曹鴻遠,一個是林道靜。一會兒她看見血淋淋的他。他沒有死,可是渾身
著殷紅的血,面部被折磨得不成人形。她認得他,就是粉身碎骨,她也認得他。一會兒,曹鴻遠又變成了林道靜。她還是那麼美麗、端莊,懷裡抱著小方方,腿上卻
著血。血浸溼了繃帶,也被敵人捆綁著。她急了,忽地喊出聲來:"林姐姐,你沒有被捕吧?我來給你換藥…"
"哎呀,我說這位同志…"
"同志"二字剛出口,又急忙改了口,"我說這位大姐,你自言自語什麼哪?換什麼藥?給誰換藥呀?"說話的是另一個區婦女幹部。兩天前柳明被敵人捉到安定縣城裡後,就關到這間小牢房裡。除了相識的劉淑珍和她點點頭,其他人,柳明不理,也不說話。她對被捕後怎麼應付周圍的一切,怎麼應付敵人毫無經驗,也沒有神準備。但她知道應儘量少說話,所以這個女人要和她說話,她恍惚中只看了對方一眼,苦笑著,並不出聲。
柳明漸漸想起她被捕--也是她自動找上敵人的經過,心頭一陣戰慄。她不清楚她當時為什麼要那樣做--敵人架著機關槍,在尤莊大場上,喊著找林道靜,村裡不出她,敵人就要屠殺老百姓。當道靜急著要人們把她抬出去
給敵人的時候,她站在旁邊,心裡翻騰著:道靜是縣長,責任重,又負了傷,還有一個出生不久的兒子…絕不能把她送給敵人!她霎地想起來,自己的模樣兒長得和林道靜很相像,不認識她們的人,有時分不清哪個姓林,哪個姓柳。敵人不認識林道靜,自己如果跑出去代替她,既救了這村的老百姓,也救了道靜。自己呢,自從聽說鴻遠已死,便不願活在人世。這樣做,各方面都好。於是,趁地下病房裡人們圍著道靜議論紛紛的時候,她轉身走出病房,跑到地道出口處,從一家人家的炕幫上打開一塊裡面是木板,木板上用磚塊排列得和炕幫一樣的
口,走到屋地上。屋裡沒有人,大約都被敵人趕到大場上去了。她對著房東家條桌上的一塊大方座鏡照了照自己,確實和林道靜長得一模一樣,衣服也是一般農村婦女的打扮,心裡似乎有了底,又把頭髮梳了梳,把衣服上沾著地道里的溼土撣乾淨。想給道靜留幾個字,又覺得不妥。如果叫敵人發現就麻煩了。最後走出房東家的屋門時,她又把自己身上各處搜了搜--絕不能叫敵人發現她身上帶著有柳明名字的字跡。一切妥當了,她跑出街門,跑出街口,直跑到靠近大場時,她的步伐才慢了下來。此刻,她腦子既清醒、又
糊。她什麼也沒有想,連爸爸、媽媽、弟弟,還有鴻遠都沒有想。既沒有恐懼,也沒有悲傷,只一個勁地在心裡反覆唸叨:"我是林道靜--我是林道靜--我是…"當她出現在敵人面前時,又喊了一聲:"我是林道靜!"便再也不出聲了。
她的出現,使大場上的偽軍大吃一驚。連坐在大場地上、足有三百多名的老百姓也都驚愕了。微風吹著,太陽曬著,場邊一垛垛的柴禾垛,高聳在人群的周圍。幾百雙眼睛緊盯在這個秀麗的、細高個兒的年輕女人身上。"啊,啊,這、這是怎麼回事?"人們無聲地說著,互相用眼睛詢問著。
"林道靜--她是林--道--靜?"敵人方面也在互相探詢,緊張地頭接耳。有個偽軍官討好地一把抓住柳明的雙臂,用繩子把她捆綁起來。柳明任他捆綁,不反抗更不出聲。過了一會兒,似乎驗明瞭正身,敵人把柳明當作林道靜捉走了。村裡的許多人噙著淚水,驚慌不安地各自回到家裡去。有的人雖然和柳明很
悉,看出她並不是林道靜,但沒人說話,只是為她擔憂,為她的自我犧牲
神
動得落淚。
柳明終於明白林道靜並沒有被捕,也不會被捕,腿部傷口經過她的治療也不會化膿出血時,她的心寬鬆了。那個和她說話的約莫十八九歲的女人,臉蒼白,長著兩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也還清秀。柳明扭過頭,奇怪地看著她,低聲問道:"你總唱歌,唱什麼?--有什麼好唱的呢?"
"我唱《何君再來》--可好聽呢。你知道這首歌麼?在北平,在好些大城市,現在可時興這首歌呢…"
"這是在敵區免費的歌,軟綿綿的,小傅,你總唱這種歌,是什麼意思?"劉淑珍說話了。她嗓子發啞,面容憔悴,身體瘦削,看得出是受刑後的虛弱。
"那有啥關係?它也沒歌頌敵人,它唱的是愛情。"說著,小傅又仰著頭,躺在草鋪上輕輕地唱了起來:好花不常開,好景不常在。
愁鎖解笑眉,淚灑相思腮。
今宵離別後,何君再來?
…
"別唱了!別唱了!"
"姑,咱們的命還不知哪會兒上閻王爺那兒去呢,你唱的好叫人心煩!"那兩個中年婦人皺著眉頭說。
這歌子的曲調確實怪好聽、怪動人的。柳明第一次聽到,雖覺得它過於哀婉、纏綿,可小傅嗓子不錯,唱得有味兒,她願意聽,農婦卻不愛聽。小傅聽到那兩個農婦阻攔她唱,她撇撇嘴,反而用"何君再來"的曲調唱起回敬詞來--自個兒是土鱉,哪有花兒開?
你要不愛聽,何必這兒來…
柳明聽了,覺得有點好笑,可是沉重的心情,哪裡笑得出來。中年農婦之一,使勁啐了一口粘痰,沾在磚牆上,柳明看著噁心,輕輕閉上了眼睛。
"你這個下三爛的娘兒們,真不要臉!還是抗干部呢,一入獄,就想嫁給白脖兒翻譯官--快去當新娘子吧!別在這裡頭噁心人了!"聽到小傅要嫁給翻譯官的話,柳明驚奇地睜開眼睛,向兩個吵架的女人望著。小傅仍然躺在稻草上,仰臉朝天睜著兩隻大眼睛,不氣也不惱,接著嘆了一口氣,慢聲細氣地說:"誰想抗
誰就抗吧,反正咱沒勁抗了。誰願意娶咱,咱就跟誰,反正怎麼也是一輩子。"柳明覺得奇怪,這個區幹部小傅,大概還是個小知識分子,被俘入獄後,動搖了,想叛變嫁給翻譯官了。可是黑黑的大眼睛裡,又明顯地
出了深深的哀愁。
柳明扭過頭,雙眼盯在身邊小傅的臉上,愣怔地看了好一會兒。小傅被那雙並無惡意的眼睛看得不好意思了,忽然哀傷地說:"柳大姐,我認識你--我們一起開過會。假如你能出去,請你替我告訴他,我的心死了,人也死了--叫他忘掉我這個軟弱的女人吧!"
"他是誰?"柳明低聲問。
"你把手給我。"小傅用自己的食指在柳明的一隻手心裡反覆寫著兩個字:"嚴剛--嚴剛"。柳明明白這指的是她的男朋友。她知道這個人,他是三區青救會主任。想來小傅在三區做婦女工作和嚴剛戀愛了。她被俘,準備嫁給翻譯官;他還在抗,從此分別在兩個敵對的陣營,也許永遠不能再相見。所以,她那麼哀傷地反覆唱著"何
君再來"。她在傷心他們的生離死別麼?
柳明望著小傅汪汪的淚眼,自己也忍不住想哭。她極力控制自己,小聲說:"既然忘不了他,那你應當爭取出去…"小傅在一塊磚頭、一把稻草當成的枕頭上,連連搖頭,連連嘆氣,黑黑的大眼睛充盈著淚水。
"沒出息!吃著碗裡的,又想著盆裡的。想著相好的,就別嫁翻譯官呀!"又是那個啐痰罵小傅的婦人說話了。小傅好像沒聽見,任人罵她再不出聲。
剎那間,柳明似乎看見了一顆軟弱的破碎的心。她伸出手,摸摸小傅蓬亂、汙髒、沾滿碎草的頭髮。
"劉淑珍姐勸過我,我也謝你的好意。可是,我沒有勇氣,我怕捱打受刑…不就是幾十斤麼,我不要這個臭皮囊算了…"這聲音悲切、絕望。柳明心裡一陣
跳,自己是不是也要受刑受辱呢?怎麼入獄三天了,敵人還沒有提審她,他們在打什麼鬼主意?是不是要像對小傅那樣…她正胡思亂想著,鐵門打開了,女獄卒喊著林道靜的名字叫她出來。
在一間不是刑訊室,而是辦公室樣的屋子裡,木椅上坐著一個年輕的穿著西服、打著領帶的男人。柳明走進門裡,這個男人向她一瞥,微微出笑容,手向椅子上一讓:"柳小姐,請坐。"柳明心裡一驚,怎麼這個人一下就把她認出來了?他們要幹什麼?
"我叫林道靜,不姓柳。"柳明把頭一歪,站在屋門口冷冷地說。
青年男子哈哈大笑起來。
"柳小姐,不要演戲嘍!你還沒有被捕,我就認出你啦--你絕不是林道靜。"
"你認識我?奇怪!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個漢走狗!"
"哈哈,柳明女士不必演戲啦!你假裝林道靜,騙得了本人,可騙不了我。"柳明抬起頭,望望坐在椅子上的這個青年男人:二十歲出頭,白淨臉,眉清目秀。油亮的分頭,黑
料子西服,紅
領帶。她忽然覺得面
,好像在哪裡見過面。怔了一下,她看出來了,他長得像道靜,尤其那兩隻明亮的眼睛。這是怎麼回事?難道這又是在做夢嗎?一種恍惚
浸漫著,柳明靠在門框上不出聲了。
"柳小姐,咱們不用繞彎子了,打開天窗說亮話吧。我叫林保羅,原名林道風。你知道林道靜有個弟弟麼?我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道風--弟弟哪有不認識自己親姐姐的模樣的,所以,我一見你,就知道你是假林道靜。不過後來,我才知道你叫柳明…"
"你會是林道靜的弟弟?"柳明探出頭去,驚愕地打斷了林保羅的話,"我不相信!林姐姐那麼高尚的人,會有你這樣一個可恥的弟弟!"
"不相信有什麼用!鄙人留學本,被皇軍重用當了翻譯官--而且是駐在保定的高等翻譯官。我各處打聽姐姐的下落,正巧隨同
本長官到平原視察,來到安定縣,偶然聽說這個縣的八路女縣長叫林道靜。我一想,沒有人叫我們姐弟倆這樣怪名字的,而且我早就聽說她當上共產黨鬧革命了。準是她,林道靜準是我姐姐。我這才要求本縣
軍去包圍尤莊,去找我姐姐。"
"你怎麼知道林道靜在尤莊?那不是胡猜麼?"柳明急於想知道敵人去包圍尤莊的原因。
又是一陣得意的大笑,林保羅掏出雪白的手帕擦擦鼻子,打了個飽嗝,睨著柳明,笑道:"這個嘛,也用不著瞞你了。我正發愁姐姐成天打游擊,沒個準住處,沒辦法去找她。那天忽然聽說她到了鋪頭窯據點裡,在大鄉長龐德海家裡殺死了穆中隊長。我急忙打電話給鋪頭窯據點,叫他們包圍大鄉長龐德海家,一定想辦法捉住我姐姐。是龐德海的管家哥哥指點
軍、治安軍到尤莊去找我姐姐的。可是,怎麼拷打尤莊老百姓,都說沒有見我姐姐去了那個村。我們正急得沒有辦法的時候,不想你柳小姐自己跑出來了。我們總算沒有白跑一趟,就把你當成我姐姐帶到縣城來了。這真富有戲劇
,你知道麼?我還
喜歡莎士比亞的戲劇呢。"
"既然知道我不是你姐姐,看在你姐姐的份上,你應當放了我!而且你也不應當再找你姐姐。知道麼?你們如果捉到她,她會寧死不屈,她會犧牲的。"柳明心情動,剎那間,世界變成了萬花筒,她眼花繚亂,心裡亂成一團。
"我想的跟你不一樣。我愛我姐姐,我就該把她從共產黨八路軍那個艱苦可怕的環境裡救出來。我還想給她介紹一個本高級將領呢,叫她美美地享上幾年福…"
"胡說,林保羅,不要汙辱你自己的姐姐!你賣身投靠敵人,也想叫她投敵呀?無恥、下、卑鄙…"
"柳小姐,不要罵人,這沒有用!勸你還是現實一點。只要你告訴我們,我姐姐常住的村莊,只要你幫我們找到她,立刻你就會獲得自由。"柳明一口咬定她不知道林道靜常住什麼村莊;因為她是一般婦女幹部,不跟著領導機關走,也不直接和她有工作聯繫。為了保衛尤莊的地下醫院,她平穿便衣,扮成農家女子。此刻她堅決不
出她是個醫務幹部。
林保羅搖著油光的頭,冷笑:"那,柳小姐你怎麼會到尤莊去?不和我姐姐在一起,怎麼忽然跑出來冒充林道靜?請說明理由。"
"那有什麼稀奇!鬼子漢架著機關槍,威脅老百姓,不
出林道靜,就要殺害大批無辜…我正巧路過這個村,趕上了。為了不叫老百姓遭你們殺害,我不得已才跑出來承認是林道靜。"柳明神態安詳,不慌不忙。
"柳小姐,你還真是個好人哩,想救老百姓,也救我姐姐--其實,你是害了我姐姐。我真想念姐姐,希望把她接來和我同住,你能幫助我找到她麼?這樣,你就會自由,我姐姐從此也能不再吃苦受罪。"
"林先生,請不要說了!你姐姐並不苦,她很快樂--我們反抗本侵略者的戰士都是快樂的。因為是我們自己心甘情願打
本。"林保羅尷尬地擺了擺手,瞪著眼,向憔悴的、頭上沾著草屑的柳明瞧了一會兒,忽然說:"有你一個
人要見你,你在這兒坐下等一等。"翻譯官說罷,匆匆轉身出了辦公室。
這一下可把柳明嚇住了。什麼人?怎麼敵人裡面會有她的
人?是誰?是哪個投到敵人方面去了…她正靠在門框上慌亂地思慮著,一陣皮鞋響,柳明扭頭向門外一望,一下驚呆了,心驟然像停止了跳動。
林保羅陪著走進辦公室來的是衣冠楚楚的白士吾--是柳明認為被曹鴻遠抓捕到路西,已被我們處決的漢特務白士吾;也是柳明從青梅竹馬時代就和他要好的、後來差點和他結婚的白士吾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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