畫魂(洛煒) 第六章(1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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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救得了他吧？求求你，一定要救他！”救他？你希望我怎麼救？讓他勉強活著就好的救？還是要讓那雙畫師的手恢復的救？你要想清楚，這兩者要付出的代價完全不一樣喔！

“救他…讓他完全恢復，讓他可以繼續畫畫！這一切都是我不好，如果我不去找他，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。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出！”聽起來很讓人心動，不過很可惜，你已經和我換過條件，住到我這裡了不是嗎？你再也沒有東西可以換了。

“求求你！救救他吧！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，只要你願意救他、讓他恢復成原來的模樣！”唉！別哭了，人既然是你撿回來的，我總不能讓他死在這裡，我是喜歡收集古董、收集奇珍異寶，卻討厭屍體。

“謝謝你！謝謝你！”別急著道謝，就算他活下來，你也未必會開心。

“只要他能活著，我什麼都不要，也什麼都不求了！”好，這是你說的，將來別後悔。

四肢百骸，全身上下每一處能覺的地方，都很痛，那些痛像是被火焚、被針刺，被人用刀子慢慢地割開血似的。這些疼痛並不會讓人馬上死去，卻是一種痛不生的折磨…

凌霄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了沒有，如果已經死了，那麼他必定已經墜人了地獄的最深處，在那裡接受懲罰與煎熬。

但或許他還活著，如果不是還活著，又怎麼會覺到這些劇烈的痛楚？他沒有答案，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，因為不管他睜開眼、或者閉上眼，眼前永遠是一片漆黑，而這一片漆黑，始終沒有提供他任何的答案。

在這一大片寂靜的黑暗裡、在忍受身上永無止境疼痛的時候，他時常聽到有人在說話的聲音，有男、有女，聲音聽起來似曾相識，但他又無法真正辨識出對方的身分，隱約聽出他們談論的對象是自己，但他們究竟是誰？又打算對自己做什麼？

凌霄完全不明白，只能任由自己睡了又醒、醒了又睡，承受著身體的疼痛，承受著眼前這一片永無止境的黑暗。

直到有一天，凌霄突然覺到黑暗消失了，他試圖睜開眼睛，雖然眼皮有些刺痛、有些酸澀，但在前方那一片刺亮的光暈中，他慢慢看見了東西。青黛澤的薄紗幔、雪白的軟綢被子，他躺在一張舒適的大上。跟著，凌霄慢慢轉頭，看到了旁邊雕工細緻的黑檀木屏風、房間角落與人同高的翡翠玉像、紅檀木桌上冒著嫋嫋輕煙的琥珀香爐，佈置華麗的房間，卻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。

凌霄試著想起身，才一有動作，他馬上覺到雙手傳來一種又痛又麻的覺，他想起了昏前自己被一群人攻擊的事情，也憶起了自己的手被木敲打、被人踩在腳底的悲劇。

他當時以為自己的手已經廢了！但已經廢掉的手，是不可能還有覺的！

凌霄顫抖的、難以置信的，緩緩從被中舉起了自己的雙手。

他們還能動！凌霄將雙手舉到眼前，看見雙手被絲帕一層層厚實地包裹著，還隱隱傳來一股淡淡的葯草氣味。

“…我的手…真的還有覺！”凌霄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。

就在這個時候，凌霄聽見外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，他聞聲轉頭，居然看見自己苦尋不著的黃衫少女捧著托盤，步伐小心地走了進來。

“是你！”凌霄目不轉睛地望著她。

是她！真的是她！他望著她緩緩朝自己走來，望著她澄澈如秋水的眼回望著自己，黑瞳裡那抹既滿足又快樂的神采。

黃衫少女踩著溫柔的步伐，將托盤放到桌上，再從托盤裡頭拿起一碗熱騰騰的葯，然後走到了邊、坐到他的身旁，動作輕柔地舀了一匙葯湊到嘴邊輕吹，而後遞到他的嘴邊。

凌霄主動張開嘴，像是被催眠似地下了比黃蓮還要苦的葯，一匙接著一匙、直到整碗湯葯見底。她以最誠摯最溫柔的姿態喂他吃葯，他則是深怕眼前只是一場幻夢，以一種專注而渴切的目光凝視著她。

喂他吃完葯後，黃衫少女從沿邊起身，從托盤裡拿起一個瓷碗重新回到他的身邊，以最輕最溫柔的動作、小心翼翼地解開右手裹了一層又一層的絲帕，然後捧著他有些紅腫的手掌、溫柔地放到瓷碗裡浸泡著。

瓷碗裡草綠的體不知道是什麼東西，當凌霄的右手觸碰到時候，那種又冰又刺的覺讓他忍不住顫抖了一下。

“會有點疼，但對你手上的傷很有用，忍著點。”黃衫少女首次開口說話，語調充滿了柔情，就像是在撫一個受傷的孩子那樣的溫柔。

過了好一會，她將凌霄的右手重新包紮好，跟著再解開他的左手，以相同的方式細心照料了一遍。

“是你救了我？”當黃衫少女為他裹好的左手綁上最後活結的時候，凌霄開口問了。一直到此時此刻，他才敢真正確定黃衫少女並不是幻覺，而是真的在自己眼前。

“不是我，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。”黃衫少女連忙搖頭。

“但那一夜…我確實看到你了。”那一夜醜陋的記憶太過深刻，他想忘也忘不了，而他確實記得，自己昏前見到的人就是她。

“既然救了我，又為什麼要否認？我凌霄並不是忘恩負義之人。”

“我什麼也沒做，真的！那夜幸虧有巡邏的差爺經過，你才幸運撿回一條命。”黃衫少女斂下眼，試圖將那一夜的驚險輕描淡寫地帶過。